1942年2月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大西洋之戰（Battle for Atlantic Ocean）方興未艾。納粹德國海軍（Kriegsmarine）派遣U艇（U-Boot, 德文”潛艇”）進入大西洋，攻擊盟軍大西洋運補航線，企圖斷絕英國遂行戰爭的有生力量。在此同時，德國海軍的水面戰艦也不時溜進北大西洋，對盟國的海運船隻進行掠襲，英國皇家海軍同樣視為嚴重威脅。1941年5月，德國海軍戰力最強的主戰艦俾斯麥艦（Schlachtsschiff Bismark）在重巡洋艦尤金親王號（Prinz Eugen）的伴隨下，溜進北大西洋，在丹麥海峽海戰中擊毀了英艦胡德號，並重創威爾斯親王號，但是隨後俾斯麥號仍在英國皇家海軍的海空追擊下被擊沉。為了避免德國戰艦繼續受到損失，希特勒即下令禁止水面艦隊再次進入北大西洋。
這時，原在大西洋活動的德國海軍主戰軍艦，均陸續回到法國布勒斯特（Brest）港內進行維修。為了削弱德國海軍水面艦隊戰力，英國皇家空軍開始對布勒斯特港發動持續的空襲，對港內的德軍戰艦造成不小的損害。1941年7月8日，在一次空襲中奧根親王艦遭到炸彈命中，炸死了60員名乘員，艦體也受到損傷。鑒於停留在法國沿岸港口的德國水面艦支，徒然暴露在盟軍的空襲威脅下，又無法出港作戰，希特勒於1942年初接受了海軍總部的意見具申，下令停留在布勒斯特的主戰艦支，設法穿過英國海空兵力控制下的英倫海峽，返回德國北部軍港。
這是相當冒險的事。另一較妥適的路徑是開進入大西洋，繞遠道經丹麥海峽返國。然而考量到這些戰艦戰力尚未全然恢復，在茫茫大洋中與皇家海軍艦隊優勢兵力遭遇，也同樣存在著風險，因此最後還是決定硬闖英吉利海峽。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，儘管通過英吉利海峽，將面臨英軍海空兵力的直接威脅，然而所需時間最短，也能夠獲得歐陸基地德軍的全力支援，於是德國海軍策劃了本次的「地獄犬作戰」（Unternehmen Cerberus）。這是一次超大膽的海空協同作戰，以布勒斯特戰隊的戰鬥艦夏恩霍斯特號（Scharnhorst）、格奈塞瑙號（Gneisenau），以及奧根親王號重巡洋艦三艦為核心，由海軍齊利亞斯中將（Vizeadmiral Otto Ciliax）指揮，在德國空軍（Luftwaffe）的密接掩護下，硬闖過在英國嚴密監控下的英吉利海峽。
海軍方面制定了縝密的行動計劃，同時也下達了最嚴厲的保密措施；許多參與作戰行動的德軍部隊僅知道屬於自己部份的任務指示，卻對全般作戰要領毫無知悉。例如在通過海峽的全部路線上的掃雷作業，各掃雷遣隊僅只以個別理由前往特定海域執行清掃任務，而對於其他各段的狀況則無概念。德國空軍為配合本次行動，擬定了「雷霆作戰」（Unternehmen Donnerkeil），由第三航空軍團（司令施貝勒元帥FM Sperrle）下轄之第1、第2、第26戰鬥機大隊，出動176架次各式戰機，分段全程進行掩護。
英國人對於布勒斯特德國海軍的動態保持著高度警覺，法國地下組織的情報能夠讓英軍精準得知，德國戰艦何時可以修復出航。雖然已有耳聞德軍戰艦可能有所行動，英國人篤定德軍絕不敢甘冒風險，於白晝通過多佛海峽。然而德國人的決心卻反其道而行。
1942年2月11日23.00時，夏恩霍斯特號、格奈塞瑙號戰鬥艦，以及奧根親王號重巡洋艦，隨帶6艘驅逐艦和3艘掃雷艦，駛出了布勒斯特港，於一個小時之後進入英吉利海峽。行動一開始德國人即交好運，原本英軍安排於港口外監視德國戰艦行蹤的偵察機，恰巧因機件故障而離開了崗位，卻沒有派遣另一架前來接替，於是德軍戰隊得以利用這個空檔，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了布勒斯特港。
開上路的德軍艦隊以27節航速沿著法國海岸線航行。06.30時，戰隊通過瑟堡（Cherbourg），這時德國空軍的掩護兵力到達了。在德國戰鬥機王牌賈蘭德上校（Oberst Adolf Galland）指揮下，空軍維持16架戰機於戰隊上空的模式實施掩護，由一位進駐旗艦上的戰鬥機管制官，協調水面艦支與空中掩護部隊之間的行動。空軍並且投擲干擾絲以干擾英國方面的雷達探測。由於德軍在戰隊開出布勒斯特之後，仍持續在港內鳴放空襲警報，並施放煙幕，刻意維持港口日常的防空措施，故英國人在12日天明後仍以為一切如常。
先是第1掃雷遣隊在依丘里特同緯度的海域發現了一個英國人所佈設的雷區，立刻派遣4艘掃雷艇開出一條航道來，及時讓戰隊通過。11.00時，戰隊抵達了索姆河口，才首度被英國偵察機發現，然而由於情報傳遞與核實繁瑣費時，一直到13.00時，艦隊已經脫離了英倫海峽最窄的部分－多佛海峽（Strait of Dover），這是全程中預期最危險的路段，而英國人尚未能對德方的行動進行反應。
德國戰隊開到多佛以北的一個位置，其護航隊又增加了8艘魚雷艇和10艘魚雷快艇。13.16時，德艦已經轉向，朝著英國海岸反方向航進，這時，英軍的反制措施出現了，英國海岸砲台開火射擊。接著英軍戰機、轟炸機輪番出動，但在賈蘭德上校卓越指揮的空中掩護面前，英軍戰機盡遭擊落或驅離，始終無法對德艦實施有效攻擊。在此同時，英國皇家海軍的驅逐艦與魚雷艇隊也出擊，向德艦施放魚雷，亦無一枚命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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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戰隊進抵需爾德河口時，德方這才發生了第一次的損害，夏恩霍斯特艦觸及一枚沉雷，受傷停俥；不過不到半小時，該艦又恢復開動。12/13日夜間，夏恩霍斯特艦與格奈塞瑙艦再次觸雷，所幸均僅有輕傷。英國人在預期德軍可能通行的航道全線上，共佈設了16處雷區。僅在「地獄犬作戰」準備階段，德國海軍在清掃這些雷區時，就因水雷而損失了一艘驅逐艦和一艘掃雷艇。現在主力戰艦又發生了3次觸雷事件，水雷實乃本次行動中，對德軍危害最大的英軍武器。無論如何，戰隊於2月13日安全抵達了易北河口的布倫斯標特爾（Brunsbüttel），此即標示著全戰隊順利完成突穿海峽的任務。
這是一次德國海軍的重大勝利，德軍戰艦在英軍虎視眈眈的監視下，竟能順利突穿狹窄的英倫海峽，安然返回母港，著時讓英國人灰頭土臉了一陣子。本次作戰成功，得力於事前的嚴格保密措施，準備階段精心安排下的行動管控，讓英國人無從發現任何徵候，得知德軍即將出航行動，進而產生了絕對的出奇不意；而執行時之放膽與堅決，也是成功的主因。
不過，就全般海軍戰略而言，德軍在大西洋上的主戰軍艦的返回本土，卻標示著德國海軍戰略的正式轉變，那就是德國海軍放棄了派遣水面戰艦出航作戰，直接承認了現時英國制海權的無可挑戰。此舉著實讓英國皇家海軍艦隊大鬆了一口氣，蓋為了執行護航大西洋航線的作戰，英國皇家海軍已經處於緊繃的狀態之下，還得分身因應德國水面艦隊的動態，可謂十足的吃緊。現在盟國可以傾全力應付他們最大的威脅－德國U艇。
圖示德國海軍夏恩霍斯特戰鬥艦與格奈塞瑙艦於1939年於北海巡航時的攝影。
本文首發於《青年日報》「戰史回顧」專欄
老戰友工作室滕昕雲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