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明後，遭到德軍俘虜的英國突擊隊隊員，被集中看管，其中有人傷勢頗重
這是數月後的一張港區空照圖，可以看到長條型的乾塢內，英國康柏屯艦的殘骸猶在
by 老戰友滕昕雲
1941/42年冬季，納粹德軍橫掃歐陸，一度迫近莫斯科，已經佔領了西自大西洋岸，東至歐俄莫斯科面前的廣大區域，眼看軸心國即將保有歐洲全域的控制權。英國雖然打贏了不列顛之戰，遏止了德國空軍獲得英倫海峽上空的制空權，但英軍顯然不以此為滿足。為了保持主動，讓海峽的納粹德軍不得好整以暇的準備對英國作戰，英國特成了一支以執行特種突擊作戰為主的「突擊隊」（commando）。這支挑選自各單位志願人員的小型特戰部隊，將師法布爾戰爭（The Boers War）南非當地白種移民布爾人游擊戰的戰術戰法，針對大西洋沿岸的德軍基地與設施，實施「打了就跑」（hit and run）的小型突襲作戰。突擊隊成立之後，已陸續對德軍展開多次突擊作戰，德軍對於英軍的襲擾行動傷透腦筋，卻莫可奈何。
1942年初，英軍將注意力放在了法國羅亞爾河口的聖納塞（Saint Nazaire）港之上，該港內保有一座諾大的乾塢，能夠容納德國海軍噸位最大的鐵比治級主力戰艦，一旦該型艦進駐，將對北大西洋英國皇家海軍構成嚴重的威脅。港內另在建構潛艇基地，此時已經完成了9座掩體，另有5座還在構築之中。總而言之，聖納塞即將成為德國海軍的重要海軍基地，假如放任其按照德國人的意圖實現聖納塞港的整建，英國將在大西洋之戰（Battle of Atlantic Ocean）中處於極大的威脅之中。於是，以破壞聖納塞港的「戰馬車作戰」（Operation Chariot），遂在策定之中。
為執行「戰馬車作戰」，英軍將編組一支陸海軍聯合突擊部隊，由海軍萊德中校（Commander R.E.D. Ryder）任全權指揮官。陸軍方面由紐曼中校（Lieutenant Colonel A.C. Newman）指揮，他將統領麾下由44員軍官、129名士官兵組成的突擊隊第2隊，會同來自特勤旅（Special Service Brigade）的92名人員，搭乘於17艘汽艇上，上岸後將盡可能破壞港內的一切設施，以使聖納塞港陷入無法使用的地步。突擊的重頭戲為皇家海軍的康柏屯號（Campbeltown）驅逐艦，該艦由比提少校（Lieutenant Commander S.H. Beattie）指揮，在兩艘英國驅逐艦的護航之下，以乾塢的閘門為目標實施衝擊。康柏屯艦為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美國海軍的驅逐艦，1940年移交皇家海軍使用。康艦上將裝載5噸炸藥，在衝進乾塢閘門之內後，由定時裝置引爆，以摧毀這座乾塢，使其徹底喪失作用。
1942年3月26日凌晨，執行突擊任務的特遣聯合編隊，悄悄的駛出了英國港口，以三路縱隊隊形航進。途中雖不預期遭遇一艘德國潛艇，但任務指揮官萊德中校，以編隊已駛至布勒斯特（Brest）西南100浬之點，決心繼續前行，按計畫執行突擊作戰。3月28日凌晨0時許，特遣聯合編隊駛進了羅亞爾河，這支編隊取道某一條副水道，避開了當地巡邏艇，英國人事先得到了德方的識別信號，意圖蒙混海岸監視哨站。
然而德軍聖納塞港之防空指揮官海軍梅克上校（Kapitän Karl Conrad Mecke）警覺性高，發現狀況有異，立刻下令開砲射擊。由於當夜正值漲潮，英軍船隊已順潮流沿江而上，避開了主要的攔截火力。無論如何，英軍突擊支隊已經暴露了行蹤，河道沿線上錨泊之德軍艦艇，以及防坡堤上小口徑火砲，傾全力向英軍射擊，而英艦頂著德軍砲火，一邊還擊一邊衝擊前進，途中康艦受創累累，所幸受到漲潮的助推，康柏屯艦勇往直前，終於在01.34時撞擊目標點，距計畫時間01.30時僅僅晚了4分鐘。
在一聲轟然巨響之中，康柏屯艦以19節（35km/h）航速撞上了閘門，牢牢嵌入閘門之內，其前甲板曾發生了一次未預期的爆炸，所幸只有一陣火光，而未有更大的連鎖反應。康艦機艙中的水兵奉命堅守鍋爐，直到撞擊的那一瞬間。輪機上士霍華德負責開放船底活門，以確保艦體下沉，他僅憑著一支手電筒在漆黑中作業，從斷裂的蒸汽管中來回爬動，並在完成了賦予之任務後，將幾個在黑暗中喪失方位、到處亂竄的水兵，一起帶下船去，然後加入了岸上已經打得天翻地覆的突擊作戰。
其他負責運送突擊隊員上岸的汽艇，則無此順利。在駛進入港口的過程中，先是一艘汽艇被岸上敵彈命中起火，其餘在猛烈的火網下，已無法找到預定上岸地點，整個突擊計畫開始脫節了。突擊隊各隊的隊員，只得順應當前狀況，在領導幹部的帶領下，自目前所在地點逕直衝向岸上。德軍方面的反應異常迅速，幾乎所有擁有武器的哨站、艦船，都盡其所能對英軍展開射擊，這點實出乎英軍突擊隊意料之外。有幾艘英國汽艇企圖開進入中閘附近的外港去，遭到泊於該處的防艇所阻止。從其他汽艇登岸的突擊隊，則制伏了在兩水閘之間碼頭上的一門小口徑機砲，於是有不少突擊隊蜂擁而上，企圖炸毀中閘的閘門，但為德軍第16掃雷遣隊之各艇火力阻止，並使其蒙受慘重傷亡。
英軍突擊隊與水兵們現在面臨了一個困難的處境，那就是如何自目前一團混亂的局面中全身而退。許多汽艇已經遭到擊沉，或者正熊熊起火燃燒之中。最後僅只有3艘汽艇脫出重圍，載著撤退人員平安返回英國。滯留在岸上的突擊隊員非死即被俘，包括萊德中校與紐曼中校，都淪為德軍俘虜。整個突擊行動中，皇家海軍一共損失了34員軍官、151名士官兵；突擊隊方面，則有34員軍官與178名士官兵傷亡與被俘。有若干人選擇自法國內陸滲透前往中立國西班牙，最後只有5人成功經由此一途徑返國。
天亮之後，戰鬥已慢慢平息了。這時，德國海軍一組軍官登上了康柏屯艦，觀察該艦狀況並研商如何將這條船移出乾塢。中午時分，康柏屯艦上的定時引信引爆炸藥，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，殺死了正在艦上的40餘員德國海軍軍官，而周邊人員也有300餘人喪命。爆炸損毀了乾塢的外閘門，加上其他對該港設施的破壞，聖納塞港已陷入幾近癱瘓的局面。
聖納塞突擊可以算是二次大戰中，極為卓越的一次特種突擊作戰，英國皇家海軍與突擊隊展現了極大的勇氣與戰技，在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下，達成了所賦予的艱難任務。而德軍方面的表現也讓人刮目相看，他們的反應迅速與堅決，使得英軍突擊部隊在任務展開的第一時間內，即遭到很大的困頓與阻礙，而這些很多是海軍艦艇人員，尤其讓人感到難能可貴。總結而言，聖納塞突擊可謂是二次大戰中，少數在戰史上勇誌不衰的傳奇戰例。
（本篇首發於青年日報《戰史回顧》專欄）
